烟台街上的海军大院

　　近日，汪洋卫士的美篇——烟台街上的海军大院[玫瑰]深受好友们的喜爱！这是在我们居住的城市里滴[笑]熟悉哈！去年夏天我（郭 磊）还刊发过《应有诸多辉煌、梦想和“故事”的航院“北海大院”》（2021年6月20日）[玫瑰]我转业时部队也驻烟台，转业到地方又是在军转部门工作，不仅航院（现为海军航空大学）熟澳门太阳网城官网，连航院社区都是我们的“双报到”单位呢[笑][玫瑰]（见活动图片）[谢谢][作揖]

　　1969年10月，新成立的海军烟台基地开始陆续接管原海军高级专科学校的营区，而在烟台东山驻扎了18年的被习惯叫做“炮校”的部队迁往江苏南京，开始了该校的第二次迁移，从海滨小城到繁华大都市，憧憬着温润的锦绣江南和咸鲜的盐水鸭子，拖家带口的军列里一路欢歌。

　　历史总是有相似的一幕，600多年前，也有一哨人马从当时繁华的金陵城拖家带口一路悲戚地来到烟台。那时的大明王朝刚刚赶跑了凶悍无比的蒙古铁骑，祸害华夏几百年的北方蛮族才消停，隔海相望的东洋倭寇又开始屡屡进犯东南沿海。于是，军人们被派往海边，采用屯田制，携带家眷，一卒一户，建立众多的濒海卫所。闲时，种地纺棉，打渔收藻，自给自足。战时，换犁拿刀，封海禁航，御敌守关。

　　为首的张、刘两位哨总尽管是心有不甘的外派京官，但也不负御林军的名头，颇具军事眼光，在众多的濒海渔村中，选了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中央谷地建了一座城池，又在临海的北山上建起了一座狼烟烽火台，昼烟夜火，实现了信息共享，取名奇山守御千户所。千户所的兵力也就是千人左右，由此推断，烟台最早的驻军就是团级规模，而且还是个“海防团”。

　　所城里，烟台城市的策源地和烟台街的发源地，早先就是一个海防部队大院，弥漫烟火气和海腥味的濒海城堡。

　　海军烟台基地是正军级架构，隶属部队沿着山东省及河北省的海岸线布防，北面在秦皇岛与旅顺基地辖区分界，南边在连云港与上海基地毗邻。首任司令员叫苏军，安徽人，是1938年参加的新四军老战士。解放后，转隶海军，快速实现从旱鸭子到浪里白条的转变，留过苏，参与创建海军第一支驱逐舰部队并担任101舰首任舰长，是当时海军里的实力派干将，后在北海舰队司令员任上离休。

　　六十年代末，中苏关系异常紧张，北方的军事防御压力陡增，从蒙古高原快速推进的装甲集群和沿对马海峡南下的红海军舰队是对北京的两大威胁。烟台的军事价值日益凸显，一些军工后勤和内卫院校类的部队陆续迁往二线三线的内地，一线部队大量进驻。

　　基地在芝罘区就布防两个密级程度极高的岸基导弹营，一个在北岛，一个在东山。这种被北约戏谑为“又短且粗，像蚕虫般笨拙”的仿苏式反舰导弹，相当于现在的“杀手锏”武器。当时军方的考量是在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和胶东半岛的正北向布防这种射程90公里的岸舰导弹，将彻底封锁渤海海峡，形成锁钥之势，拱卫京畿重地。

　　为了不影响射界，岿岱山西侧正对着月亮湾的发射阵地前沿的树木全被砍掉，从第一海水浴场东端到金钩寨的海岸被划为军事禁区，海里打上石桩挂上铁丝网一直延伸到山上，通往发射阵地的是那种只有两道车辙用水泥硬化的急造路，在东口子以南的一处山腰上炸出个豁口，修了一条简易公路，向西接通四马路和五马路，也就是今天的环山路，当年叫国防公路。

　　发射阵地东北边就是建于清末的东炮台，那些引进德国最先进的克虏伯大炮抗战后期已被日本人掳走，只剩下长满杂草嵌满大号螺栓的炮座和做为导弹营家属招待所的地下库房，庆幸的是那块“表海风雄”的牌匾虽经百年岁月侵蚀依然斑驳镶嵌在门楣之上。

　　两种在当时最先进的武器装备都未有机会在实战中得到应用。1998年前后东山的导弹营撤编，东炮台经过重新修缮复旧，如今已成了烟台街上著名的旅游景点。

　　东炮台自1894年建成后，和稍早建在通伸冈上的西炮台一直都是重兵把守的海防要塞。当时的烟台，西有海防营（水师营），东有海军练营。小冰心常去的海军练营，就在炮台东侧不远处。炮台往南翻过一道山丘，就是金钩寨村，村南就是那所著名的始建于1903年的烟台海军学堂。

　　海军学堂首任监督叫谢葆璋，福建人，参加过甲午海战，是一名爱国正义的旧式军人，在校8年，呕心经营。在为清末民初培养大批海军军官的同时，也为中国文坛培养了一位出色的女作家。当年海军学堂大院里长大的作家冰心和她饱含深情回忆烟台的文章，对烟台知名度的提升一点不亚于张裕葡萄酒公司出产的金奖品牌雷司令和李将军。

　　由于军阀混战，海军学堂于1928年南迁福州马尾。不久，空荡荡的学堂大院便毁于一场大火。在金沟寨村旁驻扎24年，占地90亩，久负盛名的海军学堂就此灰飞烟灭了。

　　全额国家拨款，全国范围内招生，师资力量雄厚，课程设置完全西化，学制三至五年，共培养学生18届、毕业生540余人，历届毕业生成为近代我国海军的中坚力量，仅抗战时期，中国海军80%的舰艇长是该校毕业生。

　　这所当时胶东地界层次最高的公办学校，烟台街上第一所最接近高等学府的准大学，学历最低也是大专起步的第一所军校，就这样挥一挥衣袖，带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和对香蕉苹果大洋梨的回味走了。

　　那些中西合璧规模宏伟的教学楼、图书馆和办公楼，成排的学员宿舍，温馨的家属院和员工房，平整的大操场，专用的游泳码头和沙滩，规划整齐地被的院墙和栅栏围着，里边的文化内涵和人文情怀一点也不逊于奇山的所城里。

　　令人不解的是，建于明初的所城历经600多年，虽破犹在，而始于清末的海军学堂不到100年，于今，却一砖一瓦无存，只留下几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和那些永久载入史册的校友故事。

　　烟台海军学堂南迁福州后，又先后辗转湖南、贵州、重庆、青岛、等地，几易校址，几更校名。遗憾的是，如今在高雄左营的海军军官学校的校史里，只提及1928年接收烟台海军学堂未毕业学生一事，而大书特书的则是成立于1866年沈葆桢为首任监督的福建马尾船政学堂。可见，一个学校兼并和被兼并是完全不同的。

　　烟台东山是基地的司政后首脑机关所在地，军级机关部门多，领导和机关干部就多，对应的是随军家属也很多，住房总是不够用。那时，基地有三个较大的独立大院，分别叫北海大院、南海大院和东海大院，名字十足的海军味。

　　北海大院轮廓大致是大马路以北、虹口路以东和海岸线形成的三角形。南海大院是以二马路以北、大马路以南、虹口路以东、工人疗养院以西的区域，面积最小，呈不规则的梯形。东海大院面积最大，工人疗养院以东、二马路以北、金钩寨以西、海岸线以南的区域，像个两头粗中间细的哑铃，基地机关和直属连队大部分都在这个大院里。

　　大院的孩子们喜欢去的是东海大院，因为有可以踢球的大操场，看电影的大礼堂，威严的炮场和碉堡，大大小小的果园，可以捉迷藏的地下工事和免费冲水的海水浴场。还有那些光听名字就充满神秘装满故事的建筑：寡妇楼，光棍楼，丁字楼澳门太阳网城官网，石头楼，楼，元帅桥，水晶宫。

　　那时，大院的孩子们上学大都是穿着蓝色的军裤，背着绿色的军挎，戴着灰色的军帽，一副与众不同的样子。在上学路上，军帽经常被一些坏孩子抢走，七十年代，戴一顶的确良的灰色军帽是时髦的配置。

　　1985年12月，运行了16年的烟台海军基地撤销，同时，恢复青岛基地。青岛也同样缺房子，一部分家属子女选择留在了烟台，因为，那时的青岛也没比烟台繁华热闹多少，大马路1号与广西路1号的差距也不像现在这么大。

　　当年海军烟台基地的领导和机关干部在办公大楼前合影，这座大楼曾经是烟台单体面积最大的建筑，是炮校和航院的教学楼。

　　这一次，没空多久。1986年9月，新成立的海军航空工程学院便在烟台迎来了首批招录的本科生。200多个来自全国各地稚气未脱的青年在空荡荡的大院里学习训练生活着，闲暇时，青年们吹口琴弹吉他的旋律让墙外的人都能听出里面的寂寞和孤单。因为是两地办学，高年级的师兄们只能在辽宁锦西的老校区里完成学业，这种情况一直到1989年搬迁完毕才结束。

　　如果说清末烟台海军学堂初期官佐都带有浓厚的福建血统，建国后成立的这所海军学校早期官兵也带有浓重的东北作派。1950年以东北军区炮兵六师为主要班底的海军海岸炮兵学校在青岛成立，翌年，改名为海军炮兵学校，1952年迁到烟台东山。

　　首任校长叫王效明，辽宁人，东北讲武堂毕业，是1932年参加的抗联老战士，1955年授少将军衔。此公抗战时期在中苏边界的密林里和金日成同为第88国际旅的营长，结下深厚的友谊。据说，后来到朝鲜访问，违反外事纪律，私自和金统帅叙旧，两个人，一锅狗肉，一坛美酒，一夜畅饮，酩酊大醉。这种交情澳门太阳网城官网，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交下的。

　　前些年热播的电视剧《父母爱情》，让所有知道这所学校历史的人都会心头一颤，从而成为坚定的剧粉。那熟悉的上白下蓝的军装，青砖红瓦的洋房，天南地北的风俗习惯以及军人家庭特有的生活琐事，引起了很多社会层面的共鸣。大家津津乐道的同时，还知道该剧的同名小说作者刘静是在烟台长大的，她的父亲就是当年烟台炮校的学员，毕业后去了长山要塞任职，当时要塞的部队隶属海军，许多干部的生活基地都安置在烟台，热门女作家刘静也妥妥地是一枚海军大院里长大的小囡果。

　　1960年由海军炮兵学校改名为海军高级专科学校和1986年由海军第二炮兵学院改名为海军航空工程学院，是这所学校两次跨越式的重要提升，而这两次提升都是在烟台东山的海军大院里完成的。

　　第一次提升是从短期组训岸炮部队到固定学制的学历教育的转变，简单地说就是从技校变成了高校，这是一次质的飞跃。

　　海军高级专科学校首任校长是孙亮平，山东文登人，1938年参加胶东八路军。此公一副秀琅眼镜，文质彬彬，早期经历一直在胶东，1945年参加解放烟台，曾率部攻取西炮台，1956年回到烟台出任海军炮校第二任校长，1958年参与创建海军第一支导弹部队，1959年又奉命回烟台组建海军高专，为了把这个刚刚提质升级的学校建设好，使海军唯一培养导弹这一高精尖武器装备技术人才的学校尽快完成使命，他提出了“献身，死埋东山”的口号，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达到了建校以来的鼎盛时期，来自苏联的专家和全国各地的学者云集东山，教学设施、教材编纂、师资队伍都是响当当的。

　　1963年被国防科工委确定为重点理工科院校，1964年第一批五年制本科学员毕业。1969年孙校长调离任旅顺基地司令，1985年离职休养，2005年去世，2014年他的骨灰伴着玫瑰花瓣洒在东山的黑松林中，松涛阵阵，哀思绵绵，老将军魂兮归来。俯瞰着远处的芝罘湾，从当年强攻篓子山旁的西炮台到如今轻抚岿岱山上的东炮台，这个文登老乡终于兑现了誓言，完成了与烟台的一世情缘。

　　时期，高专也遭到重创，一大批知识分子被强迫退出现役，因为已经在烟台安家落户，相当一部分转业留在了烟台。1970年迁往南京不久，改名为海军第三学校。1974年又迁往锦西。1986年重回烟台之前的校名叫海军第二炮兵学院。

　　刚从锦西来到烟台的军人和家属们普通话里夹杂着浓烈的东北大碴子味，配发的寒带被装还没来得及更换，冬天里都是清一色的长绒帽子、大头鞋和棉手套，天一冷，就急三火四地腌酸菜，喝酒的时候只要有“猪肉炖粉条”打底就特能整段子，什么“走一炮”、“来两炮”、“整三炮”的，简直就是在述说他们候鸟般的迁校史。

　　重回烟台的海军航空工程学院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飞越。1986年获得硕士学位授予权，2000年获得博士学位授予权，同年，获得全军院校本科教学工作评价第一名，2004年获批成立两个一级学科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填补了山东省高校空白，2013年院本部诞生第一位工程院士，也是烟台高校里的第一个自产院士。此时，被习惯叫做“航院”的这所学校，群英荟萃，含金量十足，俨然是烟台街上的高校一哥。

　　这时的海军大院面积已大不如前。南海大院已移交，不复存在了，北海大院只剩下约三分之二，东海大院也被滨海路和二马路拓宽时切去不少，但主体基本没变。由于教学规模不断扩大，东山两侧山坡被硬生生切下推平，建了新运动场和第二教学区，原来的水晶宫也被推平，建了游泳馆、实验楼和图书馆。家属区里的大操场和大礼堂都被拆毁，建了几栋高层的家属楼。

　　东山脚下的海区，一直是游泳和船帆训练的胜地。奋力挥臂划水的身影和乘风破浪的帆船，红白相间的泳帽和舢板的竖桨动作，还有重大节日才悬挂的万国信号旗，一百多年来，在夏秋的芝罘湾里，屡屡上演，成了海滨一景。国际范儿和海军范儿，在烟台街上一直有禀赋和传承。

　　1860年，法舰率先在烟台山附近登陆，并把山上的龙王庙作为司令部。1895年，俄、德、法、英、美、日等舰云集芝罘湾，各怀鬼胎，上演三国干涉还辽的闹剧。1904年的日俄战争中，一艘俄舰跑到芝罘湾向北洋海军缴械请求庇护，当天晚上就被日舰强行虏获拖走，无视中国主权的一幕再度上演。

　　从1920年始，美国海军亚洲舰队一直把烟台作为夏季休假地，鼎盛时期，十几艘驱逐舰并排停泊在太平湾里，3000多名官兵蜂拥徘徊在烟台街上。

　　为了便于管理和约束官兵，美国海军在烟台山下建了个大院，对外叫美国海军教青年会，实际上就是美国驻烟台的海军基地，内部有网球、篮球、足球场地以及教堂、餐厅、酒吧等生活娱乐场所，一应俱全。美舰队的球队定期与烟台各界的球队进行比赛，至今，烟台的篮排足三大球仍保持着深厚的功底，不知早年和美国这样的外籍球队经常交流切磋有没有关系。坊间还流传一个关于美国大兵与烟台姑娘有诗和照片为证的浪漫凄美爱情故事，读起来，虽然情节比不上日本电影《人证》那般起伏跌宕，但也令人唏嘘不已。还有夏季里花枝招展簇拥而来的各色妓女，拜美国海军所赐，她们的皮肉生意好的出奇。苍蝇逐臭，海岸街上，一时间，搞不清谁是苍蝇？谁是便便？

　　1941年日本海军偷袭珍珠岛后，挂星条旗、米字旗的军舰都不见了，芝罘海湾里就只剩下挂着太阳旗的军舰。日本海军在原来内地会芝罘学校院子里也设有一个基地，主要用于培训部队和收集情报。一个芝罘学校的孩子在回忆录中调侃到，日本海军搞了一个马厩来养马，骨子里还是有陆军情节吧。

　　1945年日本战败，烟台第一次解放。美海军还想重返传统的度假基地，但此时的烟台已经换了天地，新的人民政府坚决拒绝美军在烟台上岸，几番谈判后，美舰灰溜溜的离开芝罘湾，从此彻底告别了这座曾经给他们带来美好回忆的城市，烟台山下运行了近20年的美海军教青年会大院也彻底失去了主人，从此烟消云散了。

　　无论是风帆时代、蒸汽时代，还是柴电时代，各路海军强国的军舰都曾在芝罘湾里耀武扬威过。近100多年来，烟台是经过大场面和见过大世面的，烟台街上对黑飘带、蓝披肩、白无檐帽和蓝白海魂杉的装扮是司空见惯和熟悉的。

　　海军是国际化兵种，有国际通用的服饰和礼仪，军舰是宣示主权的流动国土，国际交流频繁而广泛。同时，海军又是技术兵种，武器装备换代更新快，掌握着最先进的思想理论和科学技术。

　　从卫所城门上明军手持的狼筅和火铳，到装备佛朗机和克虏伯的清军炮台，从蚕式岸基导弹再到鹰击空射导弹，历代镇守烟台的海防武器可谓精良，烟台街上的海军大院里从不缺乏先进的技术和一流的装备。

　　1911年辛亥爆发后烟台的海防营十八豪杰率先在山东响应，1924年烟台第一个党组织在东山的海军学堂成立，烟台街上的海军大院里从不缺乏先进的主义和的火花。

　　李之龙、郭寿生、邓兆祥和林遵这些走出烟台海军大院的精英们，谢葆璋、王效明、孙亮平、苏军这些坐镇烟台海军大院的将军们，还有冰心和刘静这些从小浸润在烟台海军大院的子女们，烟台街上从不缺乏哺育滋养精英和吸引风流人物的沃土。

　　现任（第九任）海军司令员董军，就是在烟台街上土生土长、从烟台一中毕业后参加海军、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海军上将。而现任海军政委袁华智，也是在烟台航院学习工作多年、走出去屡担重任的海军上将。

　　从明初到清末，从到新中国，烟台街上的海军大院对这座城市的影响是深远的，对国家的贡献也是巨大的。

　　从被动开埠到主动开放，从濒海渔村到海滨城市，烟台见证了中国与世界交流接轨的发展历程，也见证了中国海防思想和海军成长的嬗变历程。